夏蒙

【资料图】

年末岁首，照例收到很多祝福的微信、短信。其中一条祝福微信，是一张图片。画面上是一名军人站在冰天雪地的高原上，身后峭壁上8个大字十分醒目：“大好河山，寸土不让”。

这是许多中国人都已经熟悉的8个大字，在一场边境冲突中，人们在电视里认识了驻守边关的热血男儿们。为了捍卫这块土地，面对敌人的突然袭击，驻守的指战员果断进行反击，他们不惜流血牺牲，绝不后退半步的英雄气概感动了所有中国人。同时，人们也知道了这8个大字所在的位置——班公湖。

让我诧异的不是这张图片，而是前几天刚刚与这位朋友互致问候，没想到他这么快已经出现在距离原先驻地十分遥远的前线部队了。这就是当下中国军人的速度，也是改革强军后的一种常态。从将军到士兵，军令如山，莫不如是。他们常常是接到命令即刻出发，甚至没有时间与家人打声招呼。从他那厚厚的一身戎装来看，那里的气温至少在零下20度左右。

这让我不禁想起多年以前的一个秋天，为了拍摄纪录片《永远的军魂》，曾经走上阿里高原，在新疆军区的安排下，专程深入班公湖驻军进行采访。当时就从边防军人那里知道了班公湖，它的冬天极其寒冷，有时连耐寒的牦牛都能冻死。当时的班公湖地区还算宁静，往往在进入冬天之前就给哨所储备了一整个冬天的给养。

夏秋季节的班公湖宛如美丽的藏族少女，宁静而温柔。蓝天下波平如镜的湖水倒映着周围的雪峰，成群的候鸟在湖面上觅食嬉戏。一位边防部队的上尉带一艘快艇接我们前往班公湖哨所，许多鸟儿就在快艇的左右翻飞，有时伸手就能够着。

班公湖被当地百姓称作措木昂拉仁波，藏语意为“长脖子天鹅”，这真是十分形象。从地图上看，这个叫班公措的高原湖泊，位于西藏阿里地区日土县西北约12公里处，东西绵延约150公里，南北宽约15公里，而最窄处不到10米。最神奇的是，班公湖东淡西咸，东边的淡水区域有大量冷水鱼生长，而西边的咸水区域只有一些虾类生存。湖水孕育了大量湿地，水草肥美，适合放牧，也是许多高原动物的天堂。

那次，我们一路前行，远远地看见了在山脚下吃草的藏野驴，还看见了成群的藏羚羊。更幸运的是，我们拍到了几只黑颈鹤。当时，那位边防军上尉指着远处的一座小岛对我们说：“如果你们早一点来班公湖就好了，那时候这个小岛上全是鸟，根本看不见小岛的本来面目。这里有斑头雁、棕头鸥、赤麻鸭，还有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黑颈鹤；现在许多候鸟都已经飞走了，要等到第二年湖水完全解冻，它们才会从遥远的孟加拉湾飞回来，在这里产卵孵化幼鸟，年复一年，周而复始。”班公湖水清澈透明，可以看见水下几米的游鱼，这些鱼有十余种之多，大多数是内陆地区没有的品种。

在班公湖边防哨所，我们拍摄了几代边防军人驻扎的营地。听他们说，第一批从新疆进藏的边防军人，当时只能在寸草不生的山冈上搭建帐篷。到了冬天，为了取暖，他们会挖一些坑洞，再把帐篷搭建在上面，就算是营房了。一整个冬天只能靠破冰化雪解决吃水问题，由于湖面海拔在4200米以上，山冈哨所的平均高度都要超过4500米，所以即使埋锅造饭，也无法煮熟。好不容易运过来一些土豆、洋葱之类的蔬菜，往往两三个月就吃完了，剩下的时间只能是靠煮点热水就着炒面充饥。

驻守在这里的官兵们满足地说：“我们现在的条件比前辈们好太多了，虽然也是经常吃不到带叶的新鲜蔬菜，但给养完全不成问题，生活设施也越来越好。”为了招待我们，他们特意把我们带到塑料大棚，把平常舍不得采摘的西红柿、黄瓜摘回一脸盆。也许是高原上光照充足，加上战士们精心呵护，这些黄瓜和西红柿的味道特别好。

这里的官兵们大都来自甘肃、陕西，而陪同我们的上尉指导员的家乡却在广西桂林，他是从军事院校毕业直接来这里任职的，从祖国的大西南到大西北，距离超过4000公里，每次探亲，路途就要好几天。我问他当时分配来这里有没有想不通？他回答说：“要说没有点思想波动，那一定是言不由衷。但作为军人，从当兵的那一天起，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。无论离家乡多么遥远，当你巡逻在国境线上，你就有一种责任和使命，就会牢牢记着你的身后就是祖国。你的血肉之躯就是一堵墙，你站在那里就是一座界碑。”

上尉说这番话的时候，语气十分坚定。又和几位战士谈起曾经发生的一次摩擦事件，我问他们面对对方的入侵和突然袭击，他们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。战士们说：“大家只有一个想法，就是不能让对方踏上我们的领土，哪怕一步都不行！”

我和同行的龙江导演都曾当过兵，面对这些年轻的战士，我们内心那深深的敬意更增添了几分。

依依不舍告别了班公湖哨所的官兵，我们准备前往喀喇昆仑山边防部队采访，因为车辆出了故障，我们不得不停留在红柳滩兵站，等待同事从1000公里以外的地方为我们送一只轮胎。两天后，当我们换好轮胎在夜幕中出发时，为了安全，我们始终跟随一队军车前行。午夜时分，我向带队的指挥员询问我们曾经采访过的一支部队，喜出望外地得知这支部队的训练营地就在40公里开外的地方。要通了这个部队政委的电话，我说一个小时后就可以见到他，他还以为我在和他开玩笑，反复确认我们一个小时之后就将抵达他们营地时，他喜出望外，马上让炊事班为我们生火做饭。

午夜一点多，当我们抵达喀喇昆仑山脚下的训练营地时，一桌丰盛的饭菜已经在等着我们，这是我们那几天吃上的第一顿可口饭菜，也是至今还让我回味的一次“夜”宴。

政委的家乡在富庶的关中地区，一参军就在新疆军区某红军师服役，从一名士兵成长为高级指挥员，始终就没有离开边疆、离开高原。

有这样的军人守卫着祖国的边防，祖国放心，人民放心。

“大好河山，寸土不让！”这是当代中国军人的誓言，也是他们新年里对祖国最深情的祝福。

（作者系全国政协委员、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导演、中国纪录片学会副会长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