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苑利 李伯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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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中国文化中，兔子常常与医药联系在一起，常常与送医送药联系在一起，常常与长生不老联系在一起。在中国的十二生肖中，似乎只有兔子才具有治病救命、救人水火的特殊属性。

人们对兔子的关注古已有之。甲骨文中，就有“兔”字出现了。作为一种动物，兔子被写成了一只可爱的小兔子模样。再后来，兔子又被赋予了让人长生不老的特殊属性。玉兔捣药的神话传说故事，最早见于西汉乐府诗《董逃行》。古人认为，玉兔所在月宫，是个充满仙气与灵药的梦幻世界。人们若能吃到玉兔的长生不老之药，就可以长生不老，甚至羽化登仙。随着时光的流逝，玉兔捣药也不再仅仅只服务于自己，还服务于他人。在后来的传说故事中，我们看到玉兔常把捣好的仙药分发人间，以消除世间百姓的疾苦。所不同的是，这时的玉兔变成了兔儿爷，实现了自己在凡世间的华丽转身。

北京的兔儿爷最早出现在明末。明人纪坤在《花王阁剩稿》中这样说：“京中秋节多以泥抟兔形，衣冠踞坐如人状，儿女祀而拜之”。老舍在《四世同堂》中这样描述兔儿爷：它“脸蛋上没有胭脂，而只在小三瓣嘴上画了一条细线，红的，上了油；两个细长白耳朵上淡淡地描着点浅红；这样，小兔的脸上就带出一种英俊的样子，倒好像是兔儿中的黄天霸似的。它的上身穿着朱红的袍，从腰以下是翠绿的叶与粉红的花，每一个叶折与花瓣都精心地染上鲜明而匀调的彩色，使绿叶红花都闪闪欲动”。在京城，兔儿爷原本只是民间祭月仪式中一个地位不高、辈分不大的神灵，后渐渐演化为北京小孩子们手中把玩的玩具。据北京民间小曲爱好者陈伟介绍，这件事还被记录在了北京单弦一个叫《五圣朝天》的曲目中。

单弦《五圣朝天》讲的是到了年根儿，龙王爷、灶王爷、门神爷、土地爷、兔儿爷这五位神灵到天宫玉皇大帝那里述职，异口同声地讲到了在下界的尴尬遭遇。其中兔儿爷哭诉道：

您们谁见过和尚们化缘盖过兔儿爷的庙，为臣我出身就在耍货的摊儿上。

哎呐兔儿爷我顶盔冠甲冒充武将，身穿着大红袍我没坐过正堂。

哎这我最怕小孩儿拿我当玩意儿，抱出来抱进去心里头发慌。

哎我猛听得啪嚓一声掉在了地上，摔得我脑浆迸裂不敢嚷嚷……

据说到了1932年，单弦名家常澍田还将《五圣朝天》灌制成唱片，在全国发行。正是在民间艺术的推动下，原本只是北京独有的兔儿爷，也传到了河北、山东一带。与京城不同的是，济南的兔儿爷脖腔里面装有一根弹簧，并连在兔儿爷的脑袋上，只要手上一动，兔儿爷就会搔首弄姿、摇头晃脑，十分可爱。

但北京人喜欢兔儿爷并不是因为它有多么的可爱，而是因为它能救民水火。原来，旧时京城大疫，玉兔知道后旋即降临人间，为百姓治病。人们为了纪念这位救民水火的兔儿爷，特意在每年中秋祭月时，将用泥捏出来的兔儿爷摆上供桌，充当月神，以求吉祥安康。甚至不仅仅民间要祭祀兔儿爷，就连慈禧太后在狼狈不堪的西逃路上，也没忘记祭拜兔儿爷！

其实，在中国人的观念中，兔子与健康长寿具有密切关系。东晋葛洪在《抱朴子》中说：“虎及鹿、兔皆寿千岁。满五百岁者，其毛色白。能寿五百岁者，则能变化。”在古人眼中，普通的兔子一旦变成具有祥瑞之兆的白兔，就会产生出千变万化的灵力。

当然，人们对兔子的喜爱，还在于它能给我们带来富贵。如果按着十二生肖相生相克的说法，人们认为婚配中最难得的是蛇与兔的结合，山陕一带就有“蛇盘兔，必定富”的说法。在风水先生眼中，“蛇盘兔”也是勘测堪舆中上好的地形。明代叶盛《水东日记》卷二就有“居庸以北，俗择葬地以验蛇盘兔为上”。

兔子除了与除疾、长寿、富贵有关外，还与健康善跑有关。兔子后腿长前腿短，善跑是兔子的天性，人们常把“敏捷”与兔子联系在一起。譬如春秋战国时期的军事家孙子，就在他的专著中用“动如脱兔”来形容行动敏捷的人。

作为传统，这一观念一直影响到当下。在中国，很多地区都有在中秋节让小孩子穿兔儿鞋的习俗。这种鞋的顶端绣有兔唇和红红的眼睛，鞋口两侧分别镶附有对称的兔耳形绣片，有的还在鞋的后帮缀上一小段绣带，一方面象征兔尾，另一方面也能起到提鞋的作用。人们相信，穿了兔鞋，小孩子就会腿脚伶俐，行走起来像脱兔一般。其实，很早以前人们就已经注意到了兔子的这一属性。在一千多年前敦煌莫高窟的藻井上，就绘有三只围成一个同心圆，朝着一个方向飞奔的兔子。它们在飞天与花雨的映衬下，充满了生命的律动。

（作者苑利系中国民俗专家、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，李伯尧系北京服装学院学生）